沈蔚之脑中仿若有什么炸开,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,忽地抓住冷廷烨的手问:“我们成亲至今有几月了?”冷廷烨往后退了一步,跟她拉开了距离。态度冷淡回:“三月有余。”霎时。沈蔚之脸色惨白。三月有余,那不正是她刚有身孕之时?!沈蔚之神态淡然:“婆婆,我是吃坏了肚子,已经请了大夫看过了。”...
庆宁十三年冬。
恭国府,沈蔚之自焚而死。
大火烧了三天三夜,尸骨无存。
后来京中提起这位恭国府最后一位夫人,只剩叹息。
叹她可怜,因一纸婚书远嫁赴京,却成了兼祧妻。
——她本该嫁的夫君早在战场死无全尸,恭国府无后,是老夫人请来忠国府嫡子冷廷烨代堂兄娶妻生子,以续香火。
叹她命苦,十年间生下的两儿一女竟接连意外而死,最后自己也发疯自焚。
……
再次睁眼。
沈蔚之竟回到了嫁入恭国府那年!
她看着梳妆镜里自己那张年轻红润的脸,眼里的震惊迟迟未退。
身后却猝然传来一道冷淡男声——
“嫂嫂,该去跟母亲敬安了。”
一声‘嫂嫂’,让沈蔚之猛然回神。
她回头看去,映入眼帘是那张曾经最熟悉的俊朗面庞。
冷廷烨。
她名义上的小叔子,实际上的夫君。
上辈子,沈蔚之随他进京后,才知这是一场替兄娶妻生子的荒唐婚事。
然大婚已成,家乡亦在千里之外。
沈蔚之只能认命。
十年间,她与冷廷烨生了两儿一女,心底认他为夫君。
可到最后,她才知道冷廷烨百年后的墓旁只为他本家正妻留了位置!
而他心中,更是从未将她沈蔚之当做妻子!
沈蔚之看着冷廷烨,难抑心中悲悖。
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绪,突地轻笑一声:“冷廷烨,这声‘嫂嫂’你喊得不心亏吗?”
男人身形微顿,眸色闪过些许诧异。
她向来喊他‘夫君’,这还是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。
“什么意思?”冷廷烨眉头微蹙。
沈蔚之抬眼直视他,唇角笑意讥讽无比:“若是不心亏,你怎的不在床上喊我‘嫂嫂’?”
冷廷烨脸色一瞬冷沉,语气透着压抑的怒火:“我看你今日是失了智,脑子不清醒了。”
“不,我没有哪刻比现下更清醒!”
沈蔚之眼底通红,却异常清明。
她清楚记得前世他弃她伤她,说她不是他的妻;亦记得他在儿女死时,态度平静,枉为人父;更记得她恳求他彻查真凶,他却说她胡思乱想的漠然!
桩桩件件,刺骨锥心,永世难忘!
今生,她绝不要再走上旧路一步!
沈蔚之忽地起身,郑重跪地伏身行礼。
地砖坚硬冰冷,亦如沈蔚之坚定的决心。
她一字一句清晰有力——
“夫君战亡,蔚之本就无缘留京,特自请休书一封,还请冷世子成全。”
此话一出。
冷廷烨的脸色倏地铁青,眉头冷蹙,冷冷吐出三个字:“不可能!”
“这样荒谬的话,也请嫂嫂别再提!”
警告过后,他甩手径直离去。
周遭一片寂静。
半响,才有婢女白着脸过来扶起沈蔚之:“夫人,快起来,地上凉。”
沈蔚之木然起身,望着冷廷烨离开的方向,眼里尽是荒凉。
默了半晌,她还是起身跟上去给老夫人敬安。
老夫人是她的婆婆,冷廷烨的大伯母。
行兼祧礼后,冷廷烨改口也喊老夫人为母亲。
抵达老夫人屋子。
她便在门口看见了冷廷烨。
他在等她。
想来是认定她一定会来。
沈蔚之意识到这点,手不甘的攥紧,却只能上前。
冷廷烨神情漠然的看她一眼,两人遂一同进门。
却见屋里还立着位陌生老人。
沈蔚之正疑惑,老夫人就担忧地拉住她的手道:“来来,蔚之,你前几日说恶心想吐,我特意请了郎中来给你把把脉瞧瞧。”
轰然一下。
沈蔚之脑中仿若有什么炸开,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,忽地抓住冷廷烨的手问:“我们成亲至今有几月了?”
冷廷烨往后退了一步,跟她拉开了距离。
态度冷淡回:“三月有余。”
霎时。
沈蔚之脸色惨白。
三月有余,那不正是她刚有身孕之时?!
沈蔚之神态淡然:“婆婆,我是吃坏了肚子,已经请了大夫看过了。”
此话一出,老夫人明显失落。
送走大夫后,沈蔚之攥紧了手,她知道,自己怀孕的事绝不能让人知道。
不然,自己根本就走不了!
回房后。
趁着无人,沈蔚之忐忑地给自己把了脉,确认是喜脉的一瞬,只觉满心复杂。
半响,她摸着小腹,记起前世女儿可爱的模样,眼底忧伤而坚定。
“柔儿,你放心,娘亲会好好护着你的。”
前世,沈蔚之最幸福之事便是有了三个可爱至极的孩子,她曾想过就算冷廷烨不爱她,只要有孩子她也没有遗憾了。
可老天就连她这仅剩的一点希冀都要夺走。
同年以内。
女儿摔下假山没了命;大儿子接着落水溺亡;还有小儿子,竟是被马踩死!
如此蹊跷死法,叫她如何认?
只是不管她如何恳求,冷廷烨权当意外,不肯信她半分。
沈蔚之压下满心哀痛,给自己开了份安胎药,交给婢女去抓药。
接着,她又画了一枚玉佩。
——这是当年在大儿子落水的池塘边找到的,唯一关于真凶的罪证。
前世沈蔚之没能寻到真相,今生没了玉佩,她怕时间久了,连自己都忘了。
将其收好后不久,婢女前来请她去用晚膳。
膳厅里只有老夫人。
冷廷烨大部分时间都在忠国府,现在新婚他过来得勤,三日能来一回,后来生了儿子后,他便半月才会过来一次。
饭间,老夫人担忧嘱咐沈蔚之:“明日我们去忠国府赴定亲宴,你需得注意。”
沈蔚之愣住,心头一颤。
即便她跟冷廷烨已经成婚三月,可在忠国府,他还是未婚状态。
冷廷烨一子挑两门,所以要娶两位妻。
恭国府一位,忠国府一位。
沈蔚之是他恭国府中的妻,他在忠国府还要另娶一位妻……
沈蔚之抑制情绪,语气平静:“儿媳明白了。”
次日,忠国府。
定亲宴热闹非凡,所有人都汇聚在院中看女方晒嫁妆。
大红色的木箱抬到院中打开,金银头面在太阳下夺目亮眼。
礼生在旁高声大呼:“夏家嫁妆共四十八抬,价黄金千两!”
周遭宾客皆惊呼不已。
“不愧是尚书府大小姐,比恭国府那位强不止一点吧?”
“肯定啊,那不过是西北宛城来的土包子!”
窸窣的讨论声入耳。
沈蔚之站在屋檐下,神色隐在阴影里。
鲜少有人知,她娘家沈家乃是西北首富,入京来的嫁妆有一百二十八抬,价值数万两黄金。
前世,景王谋反,冷廷烨领兵被困宛城,瘟疫横行。
她便将全部嫁妆换做药材都送去给冷廷烨,可最后冷廷烨活了下来,她的娘家人却全部陨难。
想到这些,沈蔚之心口又是一痛。
晒罢嫁妆,夏家大小姐夏芷凝从人群走出。
沈蔚之就见一旁的冷廷烨立即主动上前去迎。
即便冷廷烨还是那一贯冷淡的神色,看起来跟对自己没什么区别。
但沈蔚之知道,他从不会待她如此主动。
只因夏芷凝才是他冷廷烨心中真正的唯一的妻。
这时,礼生开始报男方聘礼——
“冷家聘礼六十四箱!价黄金万两!”
聘礼与当初给沈蔚之的并无大差。
除了……
礼生随即着重喊——
“另有冷世子亲狩的大雁一对!”
旁人纷纷赞叹:“三书六礼鸿雁为信,一生一世一双人!足见冷世子对夏姑娘用情至深!”
字字句句煎熬沈蔚之的心。
一生一世一双人。
说得真好。
如今重新审视这些,沈蔚之才明白前世的自己是多么可笑!
定亲宴的最后。
是夏芷凝前来敬茶。
“嫂嫂,喝茶。”夏芷凝朝她腼腆笑着。
前世,沈蔚之跟夏芷凝基本上各居各府,鲜少碰面。
但沈蔚之也记得她温和友善,知书达理。
前世这个时候,沈蔚之为冷廷烨定亲一事伤心至极,夏芷凝敬茶时,没忍住孕吐当场作呕。
冷廷烨认定她是故意为之,直到娶夏芷凝前,都不再见她。
回神,今生的沈蔚之淡然伸手去接夏芷凝的敬茶。
可谁料,她手才刚碰到杯沿,夏芷凝就松了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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